第七百九十一章 弑君

　　有了左千户这个锦衣卫千户的身份，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在天黑关城门之前进入了京城，守门的士卒哪怕见到他们赶着大车小车的，也不敢上前检查盘问。
　　通过各种方式，锦衣卫搞来了一些牛车马车，把朝中文武百官的皮囊装起来送来了京城，外面罩上了棚子或者布，只要不检查，没人知道这里是什么东西。
　　这群人中，除了岳斯、燕赤霞、知秋一叶和宁采臣之外，其余人都可以算是京城的地头蛇一类的，哪里有客栈什么的，都基本上很清楚。
　　毕竟虽然事情的真相已经搞清楚，傅天仇从此回京，可谓是王者归来，但是左千户是个非常执拗的人，按着规矩行事，傅天仇身上的罪名虽然是被栽赃陷害的，但是没有三法司或者皇帝开口，他依然是个犯官。
　　傅氏姐妹还属于犯官亲族，并不能抛头露面，需要暂时隐藏身份，等到拨乱反正之后再出来。
　　对于左千户的倔强，傅氏姐妹和锦衣卫内部的人都有些不理解，但是傅天仇却安抚着自己的女儿：“清风，月池，这件事你们不必担心，我没事的！”
　　傅天仇当然知道没事，朝中的文武百官被普渡慈航给一网打尽了，朝廷运转已经停摆了，总而言之已经没有人干活儿了，左千户尽忠职守地把他交接出去，估计也没有人来接，也没有人对他进行下一步的审理，哪怕判个斩立决，监斩官都找不到。
　　而找好客栈安顿之后，岳斯买了一些肉食和两坛子酒跳到了屋顶之上，眺望着京城的上空。
　　燕赤霞也是第一次来到京城，也带着酒来到屋顶。
　　作为一国都城，这里对整个国度是犹如人体大脑与心脏一般的存在，全天下的人道气运最为浓郁的地方，但是之前普渡慈航在这里盘踞了很长时间，不断吞噬着人道气运来助它化龙修行，反倒让这里的气运稀薄，哪怕岳斯把它给解决掉了，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恢复过来，更可况现在文武百官都没了，朝廷无法正常运转，恢复的速度就更慢了。
　　因此，哪怕是一国都城，本应该是气运最旺的地方，反倒人道汽运还不如一些较大的城郭，生活在这其中的百姓也浑浑噩噩的。
　　“与其等它慢慢恢复，还不如改朝换代来得爽利。”
　　岳斯又一次发出了同样的言论，旁边对月饮酒的燕赤霞沉默了一下，在一声叹息中点了点头。
　　修行《天心五雷正法》之后，燕赤霞领悟到了我心即是天心的境界，这望气的神通也随着境界的提升自然而然地掌握，来到这屋顶之上静下心来观望一下王朝气运，便知道如今的朝廷已经走到了末期，从气数方面来说，改朝换代是或早或晚的事情。
　　“可是谁来造反呢？造反之后建立的新朝廷会怎么样呢？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多少黎民百姓家破人亡呢？兴，百姓苦；亡，百姓苦。”
　　燕赤霞喝了一口酒，感慨万千：“我当初因为朝中奸臣当道才辞官逍遥，寻找僻静的地方潜心修行，但是胡乱朝纲的根源被剪除，我却越发觉得朝廷没救了。”
　　“但是还有左千户和傅天仇这些忠臣为了这个朝廷而奔走，傅天仇那种高官，我以前连值得他们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，反倒是左千户挺符合我的胃口，位卑未敢忘忧国，虽然有些执拗不知变通，但是在做人做官方面，他比我强。”
　　第二天清晨，到了上早朝的时候，但是皇城之外却是空荡荡的。
　　三日一朝，每当早朝的时候，皇城之外便是各种马车轿子，朝中官员汇聚，进入皇城上朝议事，将大大小小的事情写成奏折，呈到那皇帝面前。
　　只是仿佛约定好一样，朝廷的文武百官都旷职了，连早朝都没来。
　　驻守的军士交头接耳，互相交流着今天这反常的事情，朝中的这些大人是集体吃错药了吧，平日里在衙门中喝茶摸鱼，迟到早退就算了，如今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这件事都忘了。
　　要知道，为了让自己在皇帝那里有个印象，让皇帝知道自己是谁，有大臣千里迢迢送来奏折，上面只是絮絮叨叨的问候，一句关于正经事的都没有。
　　“不不不，我听说三天还是两天前，朝中的大臣们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，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，没了朝廷的官员处理时间，很多事情都堆积了起来。”
　　“嘿，前天你听到了那雷声吗？”
　　“听到了，怎么可能听不到，整整劈了半个时辰，听进城卖菜的樵夫说，挨劈的是慈航大殿所在的山头，落雷直接把山头都给夷为平地了，慈航大殿都没了踪迹。”
　　早朝的宫殿内，穿着皇袍的当朝皇帝坐在龙椅之上，面前原本文武百官分列站立的宫殿，如今却是空荡荡的，只有两个人在跪倒。
　　一个是左千户，另一个是穿着囚服的傅天仇。
　　正如傅天仇所预料的那样，左千户带着犯官傅天仇回来，但是却并没有人管他这档子事，不过是一个犯官而已，哪有当值的朝中文武百官一夜之间全部失踪的事情来得重要，朝廷已经完全停摆了，没人再管事了，也没人再负责发俸禄了。
　　不过因为时日尚短，一切矛盾还未彻底爆发出来，不至于一切都乱套了，但是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。
　　当朝皇帝是个勤勉的家伙，但是方向错误，越努力越痛苦，慈航普渡的子子孙孙们上下一心，有的是办法唬弄这位自诩为中兴之主的天子，各种奏折海一样地呈到当朝皇帝面前，让他“勤于政务”，每天大量的精力都浪费在了批阅奏章上，根本无暇也没有精力真正了解自己的朝堂，了解自己的国家。
　　平日上朝的时候，朝中文武百官也会说一些各自职责所内的事情，天灾、人祸、礼法、赈灾、谋反之类的，并且相互攻讦，一副朝中除我之外皆是奸佞的姿态。
　　但是，那些都是表演，假的，什么都是假的，看似最近发生的事情，都不过是过往的案例，被这些蜈蚣们翻找出来，煞有介事地争辩，讨论，最后在多方妥协之后制定出一种处理方法。
　　当初的傅天仇察觉到了不对劲，然后就被普渡慈航下手给阴了。
　　被繁重政务消耗大量精力的皇帝根本无从分辨那些事情是真是假，因为事情太多，他记不得了，也没人会提醒于他，反倒让这位皇帝误以为他自己是什么贤明君主。
　　这导致皇帝越来越被孤立，被所有人都蒙蔽住了，被无形的圈子给套住了，成为了井底之蛙，只能看到蜈蚣们想让他看到的东西。
　　朝中文武百官一起失踪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，但是直到今日上早朝，这位应该最先了解朝中变化的人才发现朝中百官全部消失不见了，托了无数的人情关系，傅天仇才让左千户带着自己成功来到了这大殿当中，面见当朝皇上，将事情的原委统统阐述出来，并在关键时候插上自己其实是被妖怪集体陷害的，是硕果仅存的忠臣良相，然后一个头磕在地上，长跪不起，等着这位皇帝的对目前的情况做出决断。
　　听到自己的文武大臣都被妖怪所替代，自己所信赖的国师普渡慈航竟然是大蜈蚣，自己被蒙蔽许久。
　　皇帝自以为自己是明君一位，怎么可能被妖怪所蒙蔽，实际上也就是刚愎自用，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，便派出身边的心腹太监去检查一二。
　　无奈铁证如山，左千户带回来了朝中文武百官的皮囊，那太监见到了被吃空的文武百官，还有特意被留下当证据的大蜈蚣，顿时被吓得尿湿了裤子，将所见所闻汇报给皇帝之后，容不得他不信。
　　然后听到有高人相助，降妖除魔，把慈航普渡连同它的子子孙孙，大小蜈蚣全部给消灭掉了，当朝皇帝这才面露喜色，要把岳斯给请来，好好地赏赐于他，最好把这位有道真修与朝廷绑在一起，国师之位、公主，毫不吝啬。
　　而傅天仇身上的罪名被一笔勾掉，官复原职不说，还挂上了一品大员、太子太保的虚职。
　　得了命令，左千户出宫去请岳斯了过来——傅天仇计划很多，就是为了让岳斯进宫而来，看当朝皇帝一看，他们肉眼凡胎的，看不出当今皇上是否和朝中文武百官一样，都被蜈蚣所寄生了。
　　所以要请岳斯过来分辨一二，看一下情况，如果皇帝没有被寄生，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。
　　如果皇帝被蜈蚣寄生操控了，那就要做好降妖除魔的准备，顺带到当朝太子那边去经营一二，让他做好继位的准备，还有甄选提拔文武百官，让朝廷重新运作起来。
　　很快，书生打扮的岳斯在左千户的带领下进入到了皇宫大殿当中。
　　燕赤霞早早地摆脱了官场，又得岳斯传道，仙途有望，不想再与朝廷起任何瓜葛；知秋一叶也没这样的心思，他只是关心降妖除魔，匡扶正道，朝廷的事业不想管。只有岳斯来了。
　　见到了如今的皇帝，岳斯也不跪拜也不行礼，直戳戳地站在那里，直视着对方的脸。
　　在岳斯到来之前，傅天仇已经给当朝皇帝打了预防针，知道这位是世外高人，不能以世俗之礼拘束，皇帝特许岳斯不拜不礼——寻常时候，哪怕有皇帝特许，肯定有官员跳出来斥责岳斯无理，但是文武百官都被吃了，负责礼法的傅天仇也不开口，谁能指责岳斯。
　　“仙长？”左千户低声对岳斯问到。
　　来的路上，左千户向岳斯转达了傅天仇的意思，让岳斯进宫的时候帮忙着看看，看看当今皇帝是否遭遇不测，被普渡慈航暗下杀手，用它的子子孙孙给替换掉了。
　　岳斯笑了一声，然后大步向前，向着龙椅上的皇帝走去，左千户和傅天仇见到了岳斯的动作，便已经知道了结果，也不去阻拦，只是脸上神情暗淡，低下头来不再去看。
　　虽然清楚面前的皇帝是由妖怪假扮的，但是毕竟那顶着皇帝嗯面貌。
　　那些立于龙椅旁边的太监见到岳斯如此冒犯的行为，大呼“护驾”，然后一马当先地应了上来，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拦住岳斯。
　　进宫之时，哪怕得了皇帝口谕，岳斯也是不能带任何能当兵器使用的东西的进来的，在太监们眼中，他是赤手空拳的，所以才会一个两个表现得那么英勇。
　　事后这就是功劳。
　　但岳斯怎么可能让他们拦住，走到龙椅之前，一把将那神情慌乱的皇帝拽起，然后一脚踹倒。
　　“你这昏君，今日授首吧！”
　　然后从虚空当中拔出阿弥陀佛禅刀，将那皇帝一刀枭首。
　　“这！你！”左千户见了，愕然发现被岳斯斩杀的皇帝并非文武百官的那种皮囊，而是有血有肉，五脏俱全，岳斯这并非斩杀了被妖怪控制的皇帝，而是杀了皇帝本人。
　　然后联系岳斯此前的言论顿时明白了，无论皇帝有没有被妖怪控制，岳斯都会把他杀了的，他就是那种无法无天的家伙。
　　傅天仇也只觉眼前一黑，头晕目眩，事情的变化实在是超出他的预料。
　　明明是为朝廷招揽人才，但是却酿成了如今的弑君之祸。
　　“不必紧张，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。”岳斯收刀，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葫芦，从中倒出一条蜈蚣来，那蜈蚣从葫芦口出来的时候，不过寻常毛笔的大小，等到落到皇帝那无头的尸体上时候，已经成人胳膊粗细，约有丈长。
　　“你看，我杀的不是皇帝，而是斩妖除魔。”岳斯带着一副无所谓的腔调说到。
　　左千户怒不可遏，就要向前冲去，但是岳斯哈哈一笑，阿弥陀佛禅刀一划，施展空间神通离开了这里。
　　其实如果岳斯愿意的话，随时都可以进宫来把皇帝宰了，但是就是要让傅天仇和左千户把自己请来，让他们主动把自己带到皇帝面前，然后在他们眼前把皇帝给砍了。
　　你们没有造反的意思，那就让我砍个皇帝过过瘾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