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书接上回，且说谢安与凤九怜在被烧毁的屋内地面发现异样，一番发掘后竟然找到了一个洞窟，谢安站在洞口朝内看去，就见里头黑咕隆咚，完全看不清里头有着什么。管家找来一支火把，在洞口晃了两晃，借着火把的光亮，谢安惊异地发现洞内竟然有一排石阶直通地下，这石阶一眼看不到尽头，显然是条暗道。
谢安与凤九怜对视了一眼，二人皆是惊疑不定，凤九怜又唤过王管家询问，王管家显然也是一头雾水，完全不知这里竟然还有一条暗道。谢安沉吟半晌，道：“事到如今，也唯有进去查看一番，方可知道其中到底有些什么。”凤九怜有些担忧，道：“不如我们先将此地封存，再让父亲另派人手过来？”谢安闻言想了一想，点了点头说了声也好。
二人话音方落，忽听洞内远远传来一阵声音，这声音凄厉异常，听着让人毛骨悚然，浑身汗毛倒竖，二人皆是一惊，又听那声音由远及近，似乎有人正在飞速往洞口而来，二人大惊失色，紧紧盯着那个洞口，谢安双掌擎于胸前，凤九怜则是双手各扣了一枚飞刀，蓄势待发。
声音很快就消失了，谢安与凤九怜面面相觑，再看那管家，早已是面色苍白，两股战战了。
谢安看了一眼凤九怜，沉声道：“如今怕是等不及凤家来人了，我先下去查看一番，你速去找老辛，然后让他接应我。”
凤九怜点了点头，道了声小心，便离开了。谢安看着王管家，笑道：“管家要和我一起进去吗？”
王管家连摆双手，赔笑道：“小人就不下去给公子添麻烦了，还是在这里等公子吧。”谢安笑着说了声好，一转身沿着那地道向里走去。
过道里很黑，谢安举着火把，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。他伸手摸了一下墙壁，墙上很湿，还有点滑，是青苔的痕迹。谢安不急不躁往下走着，大约走了几十级台阶后，眼前出现了一个转角。
谢安将火把插到一边墙上，果断地背靠墙壁，仔细聆听，眼睛紧紧盯着转角，生怕后面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。良久过后，发现并无一丝异常，这才缓缓挪动身子，继续往前走去。
过了这个转角，又往前走了几十步，眼前忽然一片豁然开朗，就见一个巨大又空旷的广场呈现在了眼前。谢安环视四周，发现广场上空无一物，这才小心翼翼向广场中心走去，方走一半，忽然心念一动，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，待其稳稳落地后，右手双指间赫然夹了一根钢钉。谢安看了一眼手中的钢钉，心头一震，这钢钉造型奇特，钉身带有倒钩，又仔细思索一番，想起它的来历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。
谢安站在广场中央，眉头紧锁，指间还紧紧夹着那根造型奇特的钢钉。这钢钉射出来无声无息，但除了这一枚之外，却再也没了动静。谢安不敢大意，知道对方此刻定是隐在黑暗之中，等自己稍有大意，再次出手时自己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。
谢安运起内功，双目炯炯有神，扫视着周围的一切，他的内功颇为奇特，能够加强人体器官的功效，此时运起内力，凭着肉眼竟然也能看清这广场上的一切。他仔细搜索着，忽然发现在广场西南角上似乎别有洞天。
谢安瞄了一眼西南角，不敢轻举妄动，他不知道对手还在不在这广场中，虽然他能够看清这广场里大部分的地方，但依然还有几片黑暗是他无法看透的，或许对手就藏在那几片黑暗中，等他露出破绽再发动致命一击。
谢安额头开始冒出点点冷汗，他暗忖此番有些大意了，应该等辛无命到了之后再一起下来，也好有个帮衬。他略微思索了一番，眉头缓缓舒展，像是下了决心似得，右手一扬，手中长钉猛然向一个角落射去，同时身形一动，整个身子猛然跃上半空。
说时迟那时快，就在谢安身子甫一动弹的时候，忽觉眼前寒光一闪，又是一枚钢钉悄无声息射到了自己眼前，谢安左手一动，在钢钉堪堪刺到面门前用力夹住，眼睛看向钢钉来势方向，却见一个人影一闪而逝，消失在了西南角上另一个空洞中。
谢安半空中扭了一下身子，急忙追了上去，眼见即将到达西南角上，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，不由大吃一惊，莫非此地还有第三人不成。
谢安稳稳落地，将身子隐藏在了黑暗之中，眼睛紧紧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，就听脚步声越来越近，隐隐带着一丝光亮，待那人走近了，谢安赫然发现其竟是辛无命。
谢安暗自松了口气，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，辛无命正拿着火把到处乱瞧，猛见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，当即大吃一惊，正想动手，忽听一个声音道：“老辛，是我。”
辛无命闻言一惊，急忙看去，见谢安从黑暗中缓缓走出，方才松了口气，笑道：“少爷你也不先招呼一下，我差点就要和你拔刀相向了。”说完看见谢安深锁眉头，不由一愣，轻声问道：“少爷，可是出了什么事？”
谢安将方才的事情说给辛无命听了，辛无命道：“管他那么多作甚，我们追上去看看再说，如今你我都在，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。”谢安亦是点了点头，二人一前一后往西南角那个洞口走去。
二人甫入西南角上的洞口，发现又是一条漆黑无比的过道，不由相互对视一眼，提起十二分的精神，缓缓走入洞中。
二人沿着过道一路前行，脚步放得极轻极缓，辛无命早已将手中的火把留在了外头广场上，此刻二人犹如黑暗中潜伏的野兽一般，慢慢靠近自己的猎物。
约莫过了半刻钟时间，眼见过道辗转绵延，依然看不见尽头，辛无命心中渐渐有些不耐，正想说话，忽见谢安转身，食指放在唇边，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，辛无命一惊，急忙闭嘴，又见谢安贴身紧靠墙壁，心中一惊，亦是紧紧贴着墙壁，屏住了呼吸。
二人身子方一贴在墙壁上，就听一声大喝声传来，还夹杂着几句骂人的话，二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，又听一阵鞭子抽打声响起，紧接着又有几声惨叫传了过来。
谢安与辛无命对视一眼，又缓缓沿着过道走了过去，忽听一个声音冷冷说道：“既然二位到了此地，那就请现身吧。”
二人大惊，不知何时露了破绽，竟被人察觉到了，谢安正待犹豫，那个声音又道：“二位再不现身，难道非得逼我动手吗？”
谢安不知对方底细，闻言犹豫一下，方才大笑一声，缓缓走出过道，身后辛无命紧紧跟随，不知何时长刀已然出鞘，紧紧握在了手中。
二人走出过道，方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中，房间中央生起了一个巨大的火堆，边上坐着一人，满头白发，此刻正冷冷看着他们。在其身后，另有一个巨大的木架，其上锁着一人，亦是一头白发，此刻正低垂着头，不知是死是活。
那白发人见了谢安二人，站起身来，冷冷道：“二位到此，不知有何贵干？”
谢安紧紧盯着那个白发人，半晌没有说话。白发人见此，又道：“既然二位不说话，那就请回吧。”
就在此时，那被绑在柱子上的人猛然抬起头来，看着谢安与辛无命不住声大叫着，口中唔唔有声，似乎说着什么话一般。白发人眼神一寒，猛然一鞭抽向那人，那人却似丝毫不知疼痛一般，依然放声大喊着。
谢安看着二人，眼睛那人向自己露出求救的眼神，忽然心神一动，伸手抓住白发人的长鞭。白发人大怒，转向谢安，忽然一掌印向他的胸前。谢安放开长鞭，一指点出，指尖带着内力，点向白发人的掌心，白发人不知厉害，冷哼一声，掌心亦是带着内力狠狠拍了过去。
啪的一声，二人掌指交加，各自退了一步，白发人只觉掌心火辣辣疼痛，低头一看，见掌心多了一个指印，不由大吃一惊，沉声道：“阁下究竟是谁，欲管我门内之事，不怕日后死无葬身之地吗？”
谢安冷笑一声，问道：“方才在外头广场之上，用丧门钉偷袭我的人，是不是你？”
白发人闻言一滞，却是不再说话，谢安冷冷道：“果然是你，既然是你，那我就不再客气了。”说着身形一纵，右手食指倏然点出，急点白发人咽喉，谢安竟是直接就要痛下杀手。
白发人大惊，他似乎亦是看出谢安来历，对他的招式颇为忌惮，身子闪转腾挪，竟是丝毫不敢接触谢安指头。谢安指风凌厉，每出一招皆带有嗤嗤的劲风，口中喝道：“老辛，你先去救人。”辛无命闻言急忙就要上前救人。
白发人眼见辛无命就要救人，竟然不顾身后谢安的攻势，身子一纵，就要来拿辛无命，辛无命一声大喝，舞出一团刀光，径直砍向白发人。白发人见辛无命刀法凛冽，自己只有一双肉掌，一时之间也是奈何不得。此时背后劲风袭来，只得回过身与谢安战至一处。
辛无命逼退白发人，奔至木架前，再看被困那人，依然口中狂呼乱叫，辛无命一刀狠狠斩下，却听噹的一声巨响，长刀几乎脱手而飞。辛无命大惊失色，仔细看去，就见绑在那人身上的俱是碗口粗细的铁链，那链子泛着寒光，显然不是凡物。
白发人与谢安斗在一处，眼睛瞥到了这一幕，哼了一声道：“此乃北海千年寒铁所铸，凭你手中的长刀也想将其斩断，只能说是痴心妄想。”辛无命大怒，运起全身功力，又是一刀狠狠斩下，就听咔嚓一声，长刀竟是断成了两截，而那铁链上却是连丝毫痕迹都不曾留下。
谢安看着心里亦是一惊，手上却是丝毫没有停下，指风嗤嗤不停点向白发人，白发人不停闪避，忽然道：“谢安，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？”
谢安似乎对于这白发人能够认出自己毫不吃惊，冷笑道：“那你又为何要趟这浑水，马寿。”
谢安话音刚落，白发人面色瞬变，辛无命在一旁大叫道：“你就是马寿？可是使十三丧门钉的那个马寿？”
谢安一指迫退马寿，冷笑道：“除了他还能有谁，我先前就有些怀疑，现在我已有了八成把握，你就是马寿。”原来谢安先前只是言语试探，见其面色大变后，方才确定其人正是马寿。
马寿微微喘了口气，道：“不愧是无心公子，居然还能记得我马寿。”
谢安冷冷道：“当年你重伤未死，江湖上却再也没了你的消息，没想到你却一直躲在了这里。”
马寿闻言面色一冷，咬牙切齿道：“你当我愿意整天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，看着这老不死的吗，我何尝不想重返江湖，让你们再尝一尝十三丧门钉的厉害。”
谢安一愣，道：“莫非你是受制于人不成？”
马寿长叹口气，道：“多说无益，谢安，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出去，尽管放马过来吧。”说着双手擎于胸前，指间寒光闪闪，竟是数根丧门钉在手。
谢安听其这么一说，冷冷道：“你以为凭你的十三丧门钉，便能打得过我们两人吗，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了，或许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马寿闻言一愣，见谢安面色不似说笑，叹道：“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你二人的对手，也罢，我就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你们，再痛痛快快上路吧。”
马寿说着用手一指木架上的那人，道：“你们可知此人是谁？”
谢安看了一眼那人，见其披头散发，形容枯槁，全身上下都是浮蛆，不由令人作呕。缓缓摇了摇头，道了声不知。
马寿冷笑一声，上前一把扯起那人脑袋，将其头发向后撩起，又道：“谢安，你再好好看看，此人到底是谁？”
谢安闻言一愣，又上前几步，仔细盯着那人的面容，越看越是心惊，到得最后，不由一声惊呼，看向马寿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马寿见了谢安的表情，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你猜的不错，只是你没想到，他竟然会在这里吧？”
谢安满脸震惊，道：“那上面那个又是何人？”
马寿冷笑道：“那自然就是门内之人。”
辛无命突然开口问道：“你先前就让我们不要管门内之事，此时又说是门内之人，你们到底是什么门？难道是魔门？”
马寿冷笑道：“魔门又算什么东西，我们这门……”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，道：“我还是先说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吧。”
马寿靠着墙壁缓缓坐下，仔细回忆了一番，方才开口道：“三十年前，我自点苍派习得这十三丧门钉，自此踏入江湖，罕逢敌手，也因此犯下了数桩大案。”他缓了口气，又道：“那时的我屡次击败六扇门及一些正派高手，目中无人、妄自尊大，认为天下高手不过如此，直到遇到了你。”
马寿口中的“你”自然指的就是谢安，话说谢安数十年前应六扇门之邀追捕马寿，与其在祁连山大战一场，马寿的十三丧门钉在谢安的无心一指面前没有半分作用，十三根丧门钉一一被谢安接下，更是被谢安一指点中心脉受了重伤。
当时马寿被一指点中心脉，当场闭气晕了过去，谢安有些大意，以为其已经死了，随后便离开了。哪知当马寿后来再醒过来时，却发现自己在一座石屋中，且其武功也已经恢复，只是被人在体内种了一种毒。
马寿似乎回忆起毒发时候的场景，满脸的冷汗，心有余悸道：“你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，这毒能让人生不如死，可偏偏就是死不掉，只能任由他们摆布。”
马寿擦了擦脸上的冷汗，道：“随后门内就让我来到这个地方，看押此人，一直到你们二人的到来。”
谢安听完马寿的话，道：“你说你被门内在身体里种下了毒，那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？”
马寿冷哼一声，说道：“你以为门内会如此容易就放过我么，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解药，只要我服下这解药，毒性就能暂缓一段时间，如此下来，我这条命等于就掌握在了他们手中，再也由不得自己。”
谢安又想了一下，道：“你下一回毒发是什么时候？”
马寿一愣，忽然看着谢安，失声道：“难道你想……”
谢安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不错，若是能将来人擒下，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，找到幕后主使之人了。”
马寿一脸的冷笑，道：“谢安，此事又与你何干，你莫忘了，凤家长女早已嫁人了。”
谢安笑道：“马寿，看来你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，对于外面的事是一概不知啊。”
马寿一愣，惊道：“莫非你二人破镜重圆了？”又见谢安点了点头，马寿眼中闪过一丝炙热，道：“若真能找到幕后黑手，我这毒说不定就能解了。”接着脸色又是一黯，叹道：“可惜来不及了，若是我所料不差，门内这两天就会来人来给我送解药，今日你们在此地将人放出，门内很快就会得到消息，到时便是我毒发身亡之日。若是如此，还不如被你一指点死好了。”说着缓缓闭上双眼，满脸灰败之色。
谢安思索一番，忽然一指点出，马寿猝不及防之下被其一指点到麻穴，随即翻身倒在了地上，马寿也不挣扎，只是看着谢安不断冷笑。
辛无命见谢安一指点倒马寿，不由一惊，急道：“少爷，莫非你想救他？！”
谢安点了点头，沉声道：“我对那个门内颇为好奇，此事又关系到九怜家族存亡，若不救下马寿，线索一旦断开，就再也无法挽回了。”
辛无命又道：“不是还有一个为马寿送药的人吗，我们可以将其擒下，他知道的未必就会比马寿少。”
谢安看着辛无命，道：“如今上面房屋被毁，地洞大开，送药之人必然不会再来，说不定那门内此刻也早已得知消息，正要派人来将马寿灭口。”
辛无命闻言一滞，又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少爷小心一些，此人倒在地上一声不吭，说不定有诈。”
谢安笑了一下，走到马寿身旁，双手伸出，瞬间在其身上连戳数指，马寿只觉体内真气翻腾，说不出的难受，本欲反抗，却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，只能任由谢安摆布。
谢安十指如飞，快速在马寿身上点着，马寿只觉体内有如火烧，浑身大汗淋漓。又随着谢安最后一指戳下，瞬间觉得体内一股清凉，竟似说不出的舒服，不由又惊又奇。
此时谢安满脸是汗，他习练了一部分的长生经，便用这长生经为马寿解毒，长生经乃是天下至宝，饶是谢安只学了一小部分，对付马寿身上的毒自是手到擒来。他努力平稳了一下呼吸，对着马寿笑道：“你再试着运一下丹田之气，看看可还疼痛。”
马寿将信将疑，试着将丹田之气导出，沿着全身游走一遍，果然没有了以往那种疼痛滞碍的感觉，不由大喜，看向谢安的眼中满是感激。谢安笑道：“你不要如此感激，我救你自然是有事相求。”马寿闻言翻身拜倒，道：“我这条命是公子所救，今后公子但有差遣，我马寿即使是上刀山、下火海，也在所不辞。”
谢安将马寿扶了起来，笑道：“马寿不必如此，我们还是先将人救出去再说。”闻听此言，马寿却是满面苦笑，缓缓说出一件事来……
欲知马寿所说到底何事，请听下回分解。
字数520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