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佑嬉事

血红

修真武侠

那一日,江山小雪。
北溟浩瀚,鲸龙潜伏,一座座太古冰山漂浮银蓝色浪涛之上,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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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 和尚的哀鸣

嘉佑嬉事 by 血红

2023-12-2 17:42

  那一日,江山小雪。
  北溟浩瀚,鲸龙潜伏,一座座太古冰山漂浮银蓝色浪涛之上,寒风呼啸,卷起漫天玉龙碎鳞,三条舟船逆风而行,如箭矢穿波跨浪,穿行座座冰山,一路径直向北。
  一条舟船长不过十尺,船体尽成青色,乃一根万年古松树干整体抠成。
 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驾驭木舟,一名青年道人盘坐船头,手持玉箫,吹着一首淡淡雅雅的曲子,飘逸出尘宛如仙人。
  一条舟船长达百丈,船体为青铜铸就,前后三重船楼,通体雕刻无数鬼神图案,威严而狰狞霸道。
  舟船甲板上,矗立着数百身披重甲魁梧大汉,一个个生得威武霸道,周身杀气腾腾。
  一名比寻常人高出将近两尺的壮汉裹着一裘白虎踏云战袍,手持两丈四尺白虎戟,面带冷笑左顾右盼,顾盼之间眼眸中寒光四射,目光宛如实质,端的气势逼人。
  一条舟船长有一丈六尺,船体呈淡金色,却是一根根晶莹剔透宛如金色琉璃的骨骼拼凑而成。
  这条舟船并无人驾驭,船上唯有一名身穿雪白长袍的俊俏僧人盘坐。
  头皮刮得溜光,头顶有九颗淡金色戒疤的僧人面带微笑,双手捧着一卷青色树叶钉成的经卷,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的诵读着。
  青年道人箫声响起,曲调婉转波折间,舟船下方隐隐就有云气晃荡,舟船的速度就一点点不断提升。
  俊俏僧人诵读经文时,每一字、每一词出口,骨舟光芒就微微闪烁,每次闪烁,骨舟都骤然向前奔驰数百丈。
  那壮汉所乘青铜巨舟却无任何神异表现,只是道人、僧人所乘坐舟船还要绕过一座座巨型冰山蜿蜒前行,他所在的巨舟却是蛮横无比直接撞过。
  无论百多尺的小冰山,还是千多丈的大家伙,这条巨舟速度丝毫不减径直穿过。
  从高空俯瞰,三条舟船各有神通,大致上是齐头并进,谁也甩不下哪个。
  船行不知数万里,绕过一片盘桓洋面如长城的冰崖,前方天色豁然敞亮。
  风不动,雪消停。
  茫茫洋面上白雾升腾,刺骨寒气凭空萌发,在洋面上凝成了一朵朵巴掌大小,白色的冰晶莲花。
  三条舟船放慢了速度,缓缓的从洋面上划过。
  船体撞击洋面上凝聚的冰晶白莲,发出细微的‘叮叮’声响。
  这一片海域,天、水尽成一片银蓝,高空不见云彩,一轮大日懒懒悬挂在极远极远的天边,阳光被空气中无数细碎的冰晶折射了无数次,一轮轮七彩虹霓宛如海市蜃楼,在众人身边盘旋闪现。
  向前再行数千里,一只巨掌从海水下突兀探出。
  此处海水极其清澈,无鱼,无虾,无鲸、蛟、鳌、龟之属,就连一片海藻都踪影全无。
  透过海水,可见一尊极大、极大的道人石雕静静的盘坐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中。
  这石道人,也不知通体有多么大小。
  单单他探出海面的那一只手掌,手掌心的面积,就有数里方圆。
  道人掌心,托着一座通体五色的大山。
  大山之巅,站着一尊四面八臂、面容狰狞的百丈巨人。
  这巨人身躯残破,通体密布无数大大小小的透明窟窿,透过那窄窄的、锋利的透明伤口,可见体内五彩晶莹宛如琉璃宝珠的五脏六腑。
  岁月不知过去了多久,这巨人体内,依旧有黑烟、黑炎不断冒出,透过一个个伤口,宛如蒸包子的蒸笼一样,腾腾的向四周散发。
  在这巨人面朝北面的那张面孔上,他嘴里一根莲茎蜿蜒生出,一路向上生长,长到了他头顶上,绽放开了一朵方圆有十几丈的红莲。
  三条舟船在石道人探出海面的手掌附近停下。
  道人、壮汉、和尚,三人同时向那石道人的手掌、手掌上的巨汉、巨汉嘴里叼着的那一朵莲花行三跪九叩之礼,然后腾空而起,轻轻巧巧的落在了那一朵盛开的红莲上。
  千瓣红莲,中间莲台方圆不过三丈,一名生得姿容绝美、端庄神圣的女子,静静的盘坐在莲台正中。
  她发髻高挽,一裘白裙,通体披挂着无数璎珞宝珠,左手托一净水钵盂,右手结不动印,轻轻向前点出。
  女子双眼紧闭,暴露在外的、白皙润泽如象牙的皮肤上,密密麻麻尽是裂痕。
  一如一尊被不小心打碎的白瓷宝瓶,却因为某种奇异的力量,依旧紧紧的粘合在一起。
  她的右手不动印前,一缕淡淡的紫色光气若隐若现。
  光气长不过三寸,比头发丝还要细千百倍。
  一股可怕的凌厉锋芒,不断从那光气中缓缓渗出,一点点的侵蚀着女子的躯体。
  道人、壮汉、和尚飞身上了莲台,他们凝气、屏息,战战兢兢的看向女子指尖的那一缕紫色光气。
  ‘啵’的一声脆响。
  紫色光气悄然崩碎。
  女子通体披挂的璎珞宝珠同时‘咔咔’碎裂,各色碎片‘噼里啪啦’的洒了一地都是。
  ‘咔嚓’一声,下方支撑这一座红莲的四面八臂巨汉的躯体,骤然裂开了七八条从头到脚、几乎将整个身躯撕裂的巨大裂口。
 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,下方的石道人通体,也不断出现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裂痕。
  道人微笑,用力挥动了一下手中玉箫:“挡住了!”
  壮汉狂笑,他原地跳起,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:“哈,挡住了!”
  僧人双手合十放在胸前,向那浑身密布无数裂痕的女子顶礼膜拜了下去:“善哉,挡住了。”
  道人微笑,摇头,向那盘坐在莲台上的女子稽首一礼,然后脚踏清风,飘然回到船头:“清风,明月,速速归去。我等道途,成矣!”
  那大汉带着一道狂风从天而降,重重的砸在青铜巨舟的船头。
  他手舞足蹈的大吼:“速速归去,速速归去。嘻,牛鼻子,死秃驴,这道途,还是要争一争。”
  数百彪猛大汉齐声狂笑,笑声中,青铜巨舟急速调头,带起一道狂飙急速远去。
  和尚站在莲台上,俯瞰着两条远去的舟船,轻轻的摇了摇头:“你等且去,却也不急一时。我教先贤骸骨,自当恭迎回山则个。”
  和尚微笑,摇头,然后再次向那女子顶礼膜拜,喃喃念诵一篇超度经文。
  两条舟船已然远去,视野中再不见丝毫踪影。
  和尚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金色锦缎,又朝着女子拜了又拜,毕恭毕敬的走到她身前,正要捧起她的身躯,一声轻笑突然从他身后传来。
  ‘噗嗤’一笑,声音甜美而柔媚,端的是销魂蚀骨。
  和尚瞳孔骤然一缩,就听到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呼喊声传来:“相公,我们配对耍子来?”
  漫天七彩虹霓缓缓旋转。
  洋面上,朵朵冰晶白莲轻轻对撞。
  和尚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云霄,然后再也没有半点儿声息。
  巨大无比的尸道人、身躯魁伟的四面八臂巨汉、莲台上的女子,同时在和尚的惨嗥声中崩塌、瓦解,坠入深渊。
  微风吹过,寒气萌发,洋面上朵朵白莲凝聚。
  银蓝色洋面上,映出了一双艳红色的绣花鞋。


楔子 学正的哀鸣
  江山大雪,雪笼镐京。
  万古名城镐京,乃十八朝之古都,世间城池,尊贵莫过于它,风流自然也莫过于它。
  镐京城内,纵横各四十九条人工城内运河,将四四方方的镐京城,分成了两千多个大小不一、同样四四方方的坊市。
  镐京宫城,当今天子之居所,就在城北四条运河围绕之中。
  距离宫城最近的,是风调、雨顺、国泰、民安四大坊,这四大坊内,尽是大院朱门,里面住的,要么是皇亲国戚,要么是开国元勋。
  民安坊,最西北角,距离宫城最近的区域,一座老大的宅院被青松翠柏环绕,饶是寒冬腊月遍地雪白,整个占地上千亩的宅院依旧绿意葱茏,朱门、碧瓦、白墙、绿树,通体散发出一股子古老尊贵的味儿。
  这是莱国公府,大胤武朝开国武勋之家。
  近些年来,莱国公府族中儿孙多不成器,略有些走下坡路。但,老祖宗豁出去性命打下的家底子放在那里,纵然稍有破落,那顶级豪门的气派,却是丝毫不坠。
  莱国公府东北角,祖宗祠堂的隔壁,圈出了老大一块四四方方的地盘。
  这里建了几座四平八稳的大瓦房,一律是水磨青砖铺地,雪白的细纸糊墙,天棚是用带香味的细木条拼织而成,用木条的天然条纹,拼出了偌大一副鲤鱼跳龙门的图像。
  大瓦房四壁,都有澄透的大水晶窗,天光透过大块水晶照了进来,屋子里丝毫不显昏暗。
  偌大的房间下面,烧了火龙,大冬天的,屋子里依旧是热气腾腾暖和得紧。
  这里,就是莱国公府的族学。
  莱国公府,每年在族学里洒下大把银子,聘了一些颇有名声的先生,但凡一应莱国公府的直系旁支,乃至亲眷亲友,所有子弟年满五岁后,都可来族学读书。
  一间大瓦房中,一张张书案摆放得整整齐齐,书案上堆积着各色书本,放着文房四宝。
  书案后,一张张凳子上,端坐着莱国公一脉,年龄从十四岁到十八岁的一众年轻族人。教室宽敞,空间极大,莱国公一脉适龄的年轻族人,总数将近两百,悉数在这教室里坐着。
  卢仚满头长发扎了个大马尾,穿着一件青布的对襟大棉褂子,双手揣在松松垮垮的袖子里,坐在房间的最后一排角落里,透过水晶窗,看着对面教室屋檐上几只蹦跶来去的麻雀。
  已然腊月,临近小年,族学一年的课程算是到了头,今日之后,就是长达一月的冬假。
  两日前,族学组织了年底的考评,今日正是出成绩的日子。
  教室的最前面几排,那些个出身莱国公府旁系,还有几分上进之心的小子,正紧张兮兮的看着前方讲台后的族学学正。
  教室的中间位置,十几个身穿绫罗绸缎,身边有小幺儿伺候着的直系公子,正犹如一摊猪肉一样瘫在座位上,绞尽脑汁的琢磨着稍后去哪里、找哪个、做什么有趣的消遣。
  教室的最后几排,也就是和卢仚比邻的那几排位置上,一些同样出身旁系,但是家中颇有几分财力、势力的小子,连同一群来族学蹭读书的亲友子弟们,一个个嬉皮笑脸的做着鬼脸,用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的暗号交流着。
  偶尔,可以听到他们的几声低声笑语。
  比如说,‘小桃红的胸脯’、‘小柳绿的粉臀’、‘某位嬷嬷好腰力’、‘哪位大茶壶养得好大龟’等等。
  端坐在讲台上的族学学正,乃是莱国公府的近支族人,年近四十的卢俊。
  十年前,卢俊被莱国公府举了孝廉,得了官身,很是气派过一段日子。但是好景不长,在任上有了巨大的钱粮亏空,却不知那公库钱粮究竟去了哪里,自己又没有力量填补窟窿,一朝事发,差点儿就丢了脑袋。
  亏着莱国公府的关系,卢俊倒是没有被定罪,但是官职却是丢了。
  莱国公府免了卢俊的罪,却不会替他填窟窿。
  而当今天子,却是一个极看重钱财、极会经营敛财的奇葩。
  卢俊身上背着巨大的钱粮烂账,除非他补齐了窟窿,否则终身复起无望。
  所幸卢俊在莱国公府中,和几个正房直系的老爷有些交情,他也有几分文章华彩,也就委委屈屈的进了族学,承担起为莱国公府教育子孙、培养人才的重任。
  生得颇有几分英俊清秀,两侧鬓角略显花白的卢俊也懒得管下面那些胡闹腾的小子。
  国公府的直系公子们,他不敢管。
  那些不成器的旁系子孙和外来户,他懒得管。
  前面这几排坐着的,还有几分上进之心的小子,不需要他管。
  懒懒散散的吐了一口气,端起小紫砂茶壶抿了一口老白茶,卢俊慢悠悠的从讲台下面,抽出了一个水牛皮制成的书囊,取了厚厚的一叠考卷出来。
  “今年年试,成绩大体,和往年相仿。”
  “尔等,切要铭记先祖富贵得来不易,需要勤勉读书,切不要堕了泾阳卢氏莱国公府一脉的赫赫威名。”
  “哪,卢逊,上上。”
  “哪,卢谦,上中。”
  “哪,卢慎,上下。”
  卢俊慢悠悠念出族学一众小子的年考成绩,那些小子无论直系、旁系、外来户,一个个走上前来,接过卢俊手中考卷,或者喜笑颜开、或者嬉皮笑脸、或者愁眉苦脸、或者混无所谓的回到座位。
  卢俊一个一个名字念着,到了最后,他抖了抖手中最后一张卷子,换了一张嘴脸:“卢仚,下下。比起前两年,你是没有丝毫进展。看看你最后一篇最紧要的道论,你又是答非所问,一派胡言。”
  卢俊用力敲了敲讲台,声色俱厉的指着面无表情的卢仚呵斥道:“你前年如此,去年也是如此,今年还是如此。你这般下去,可对得起族里每月补贴的银两、米粮么?”
  卢俊盯着缓缓站起身来的卢仚,厉声道:“这世道,文教弟子最是尊贵,读书做学问,才是真正的光明前途。这学问上的勾当,其他尽是基础,唯有道论才是青云大道。”
  “任凭你生得油头粉面,一副好皮囊,做不出好的道论来。嚇!”
  卢俊将手中卷子,轻飘飘的往前一丢,任凭其落在了地上。
  他指着卢仚,语气越发激烈的大声训斥:“一年又一年,一年又一年,年年不见长进,可见你是个废物种子,只会给泾阳卢氏丢脸的腌臜废物。”
  卢俊的骂声越来越激烈,口水星子喷出了老远。
  卢仚轻咳一声,缓步上前。
  课堂中骤然静了一静。
  无论是公府的公子,还是那些远亲近亲,所有人都抬起头,看着身高近九尺,比寻常人魁梧、精神许多的卢仚。
  卢仚捡起了地上的卷子,将其卷成了一个圆筒,好似握着一根棍棒一般,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大腿。
  他带着笑,不断的向卢俊点头:“先生责怪的是。”
  卢俊不为卢仚的笑容所动,他的训斥越发的尖酸,刻薄,甚至是有点恶毒了。
  “以我看来,你竟是不用读书了。”
  “你若是舍不得族学里每月发放的银钱、粮食,你干脆奏明了大老爷,出去做点活计谋生,岂不是比在这里虚度时光来得好?”
  “你留在族学里,不仅仅是自己丢人,竟是连卢氏族学都被你牵连,受人嘲笑了!”
  “偌大的镐京,这么多大家大户,哪家族学,有你这般连续四年,都是下下考评的蠢货?”
  “因为你,我出去和同年们饮酒,竟都是丢脸的了。”
  “好在你阿爷死得早,你爹或许也已经死了,不然见你这般模样,岂不是生生被你气死?”
  卢仚目光清幽如寒冰,面带微笑,静静的向卢俊稽首行礼,转身走回了自己座位上。
  见到卢仚这等模样,卢俊的训斥更是犹如江水般滔滔不绝,差点就是破口大骂起来。
  族学里,那些卢氏嫡系的公子哥,还有那些顽劣的旁支、外戚们,一个个指着卢仚‘嘻嘻哈哈’,尽情的配合着卢俊取笑他。
  当天夜里,莱国公府族学的一应大小学生,凑了一笔银钱,在民安坊东面,隔了一条城内运河的安乐坊,最大的一栋酒庄‘和风细雨楼’中,办年底谢师宴,请族学的一众先生,以及学正卢俊和几位族中学监大吃了一顿。
  酒宴未完,一如前两年,卢仚推辞不胜酒力,悄然离席。
  酒宴毕,卢俊和一众先生呼朋唤友,又跑去和风细雨安乐楼附近的明月阁好生戏耍了一通。
  深夜时分,喝得酩酊大醉的卢俊离席,拒绝了身边的秀女搀扶,摇摇晃晃的,径直一人去外面更衣。
  骤然间一声惨嚎冲天而起,卢俊的哭喊声响彻明月阁。
  “我的腿,我的腿,腿,腿……这地,怎生这般溜滑?”
  隐隐,有人惊叹:“这,这是第三次了!卢兄,何其霉运?”


楔子三 夫人的哀鸣
  安乐坊就在民安坊的东面,两个坊市间就隔着一条人工运河。
  和民安坊不同,民安坊住的都是皇亲国戚、开国元勋,而安乐坊里的住户,大半都是后来的国朝新贵。
  天恩侯,就是这般的新贵出身。
  因为极受天子恩宠的缘故,天恩侯府的规模,甚至比普通的国公府还要大了不少。
  同样是占了安乐坊的北面,千多亩大小的府邸建筑极尽壮美。
  只是,和民安坊的莱国公府相比,天恩侯府院子里的青松翠柏的树干细了不少。莱国公府院内栽种的各色梅花,千年老梅的树干动辄水缸粗细,而天恩侯府家种的梅花,一颗颗瘦仃仃的就只有胳膊大小。
  除了树,天恩侯府的院墙下方,一块块精美的院墙石基上雕刻的花纹也都清晰得很,透着一股子新锐的烟火气。
  而莱国公府的院墙,那些石刻的花纹早就密布青苔,风吹雨打过的痕迹,自然带着一份历史积淀的豪门气象。
  一大早的,天刚蒙蒙亮,天恩侯府的主妇,侯夫人胡氏就打扮整齐,气喘吁吁的,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,有点艰难的爬上了侯府后花园最高的一座楼阁,伸长了脖子朝着西边眺望。
  莱国公府在民安坊的位置,和天恩侯府在安乐坊的位置相对,两者之间,隔了一条人工运河,以及大半个民安坊。
  就算是天气最好的时候,站在这阁楼上,也看不到莱国公府的动静。
  更不要说,如今这漫天飘雪、彤云密布的天光,胡夫人只能看到已经封冻的运河中间,一队队运输物资的雪橇,以及一群群在冰面上打洞钓鱼的顽皮小子。
  就连运河对岸的那条密布酒肆饭庄的大街上的动静,以胡夫人的眼力,也是看不清楚的。
  只是,胡夫人这些年,就是养成了这毛病。
  每天早上,她不到这楼上望一望莱国公府那边的动静,她一整天就连吃饭都没味道。
  用手扶了扶头上沉甸甸的金步摇,胡夫人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火狐狸皮的大氅,有点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:“这富贵啊,别人家,怎么就这么富贵呢?”
  两个小丫鬟不敢吭声。
  自家夫人惦记着莱国公府那边的家当,也不是一年两年了。
  可是,天恩侯虽然是出自莱国公府,但是如今已经开府别居。虽然是泾阳卢氏的后人,却早已和莱国公府分家了。
  除非莱国公府长房直系那一脉的男丁死得干干净净,否则莱国公府那么大的家当,怎么也轮不到天恩侯府惦记的。
  那份金山银海一般的家当。
  啧啧。
  两个小丫鬟盘算着自家夫人往日里的为人,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,将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。
  “哎,这份富贵啊。”胡夫人咬牙切齿的朝着莱国公府的方向发了一阵狠,用力的跺了跺脚:“叫管家、管事、账房们都过来,这都快小年了,这年底的总账,得好生给我报个清楚了。”
  说到‘总账’二字,胡夫人眼睛骤然暴亮。
  她语气幽幽的问身边的两个小丫鬟:“你们说,咱家每年年底的账本,就这么几寸厚。”
  “听说,他们家每年年底汇总的账本,厚得有五六尺。”
  “这么大的家当,他们怎么就消受得起呢?”
  两个小丫鬟,越发不敢说话。
  半个时辰后,天恩侯府的大厅里,传来了胡夫人恼怒的呵斥声。
  “这家绸缎铺,今年的利润比去年少了整整八百二十贯,这钱去哪里了?拖下去,着实、用心、仔细的打,这钱去了哪里,一分不少的给我追回来。”
  “这三家粮店,和去年相比,倒也没甚出入。今年的利润,比起去年,倒也差不离。”
  “可见你们这三家掌柜,今年是没有用心做事。怎么一点利润都没增加呢?”
  “得了,也就不打你们了,可是也别想什么奖励了,滚回去,开年了好生、用心、努力的做事。明年若是还是如此,小心你们的孤拐。”
  “嗯,其他的倒也不错。这珠宝店倒是赚了不少,哎,居然比去年多赚了一万八千贯!哎,哎,可不要说夫人我亏待下人,你们都是自家的家生子儿,夫人我最是慷慨、公道、赏罚分明,对你们,可是从来没话说的。”
  “你这大掌柜的,你,啧,这年月,钱难赚啊,你,夫人我做主了,赏你二十,不,十贯,回去好生过个肥年。”
  “这酒楼……”
  “这醋铺……”
  “这布庄……”
  “这柴店……”
  “这牙行……”
  “这客栈……”
  “这庄子……”
  忙碌了大半天,直到傍晚时分,胡夫人终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:“好了,安了,妥了,来人啊,把各个铺子缴上来的银钱,好生放入库房。”
  “你们可得谨慎小心些,漏了一个铜钱,小心你们的孤拐。”
  “今年年景不差,过年的时候,夫人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件新衣服,美不死你们!”
  “那布庄的库存里,有十多匹着了雨水的细布,虽然掉了点颜色,那怎么也是精细的好东西,寻常财主都舍不得上身的,能拿来给你们做新衣,整个镐京,除了夫人我,哪里有这么慷慨的主家?你们呀,就偷着乐罢!”
  一刻钟后,天恩侯府的后院里,胡夫人如死了亲爹、亲娘的哭喊声冲天而起。
  “杀千刀的啊,那个杀千刀的,你怎么又来了?”
  “我的钱,我的钱,我的钱啊……”
  “大前年来了,前年又来!”
  “前年来了,去年还来!”
  “去年来了,你怎么今年又过来了?”
  “你就不能换家人家偷么?”
  “盗亦有道,你这是缺德啊,伤天害理啊,薅羊毛逮着咱一家下死手啊!”
  “我的钱,我的钱,我的钱啊,啊,啊,啊!”
  “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!”
  “吃猪糠长大的赔钱货!”
  “活该被千刀万剐的没脑壳的!”
  “侯爷让你们看家,你们就是这么看家的么?”
  “我的钱,我的钱,我的钱啊!”
  “呜呜,呜呜,去报官,报官,拿老爷的名扎去报官!”
  “多派人去!”
  “多派人去!”
  “敲鸣冤鼓!”
  “叩獬豸钟!”
  “抓不到那贼人,谁也别想过一个好年!”


大胤地理
  大胤,镐京所处中土祖州,为九州核心。
  中土祖州,秉承天圆地方之规,四四方方镐京城,为祖州之中心,而祖州则为‘人工’修整出的正圆形。
  半径三十六万里,纯圆的祖州。
  祖州边缘,是宽达三千里的‘祖州界河’,以此将祖州和东南西北四州分隔开。
  东神州、西幽州、南蛮州、北冥州,位处祖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,两条‘人工’驰道十字交叉,连通祖州和周边各州。
  两条驰道宽百里,于镐京汇合,通过祖州界河四座界桥,沟通四州。
  两条主驰道相隔若干里,就有宽度不同的副驰道向东南西北延伸开来,将大地切割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格,大胤的州、道、府等行政单位,就依托大小驰道建立。
  驰道和驰道交汇处,会有军城耸立,屯扎重兵,镇压四方。
  四座界桥的桥头,则有四座巨型军城屯扎无数兵马,是大胤武朝威慑四方大州诸侯的重要手段。
  这就是大胤的大概地理地貌。
  至于驰道由谁修建,为何时至今日,历经万千年风霜雨露洗礼依旧光洁如镜、寸草不生……这就等主角来回答吧!
  附注:这是一本仙侠文,所有单位,包括镐京完全不符合常规的规模,每一座坊市的大小,都以‘仙侠’的通行手段、交通方式为准。曾经,一名普通的镐京居民,都能轻轻松松的在数月内游遍镐京。


关于主角的名字:卢仚
  仚:古同“仙”,人在山上,引申为高举。
  人在山上,就有一种脚踏青山、凌驾其上的感觉,这是我选这个字的用意。
  而主角为什么要姓卢呢?
  因为‘卢生’是蛮有名的,是忽悠过秦始皇的方士,这是仙侠文,所以,弄个和历史上传说的仙人、方士有关系的姓氏,我感觉是比较舒适的。
  为什么不用‘卢仙’呢?
  因为‘仙’字太寻常了,作为一个拥有数十万族人的大族,卢仚的先辈中,定然有人用‘仙’做名字的。为尊者讳,和自家长辈起相同的名字,我琢磨着,大概是有点找揍的意思。
  举个不恰当的比方,明朝宗室的名字到了后期,一个比一个生僻,一个比一个奇葩,到了最后干脆要凭空造字了,大体就有这方面的缘故。
  而后面,我会写到主角的爹叫做卢旵(chan)
  旵:日光照。多用于人名。这是网上搜索的解释,这个字的确是多用于人名的。
  而主角的这位侯爷伯父叫做卢旲。
  旲,有两个读音:[tái]:日光。[yīng]:大。用‘tai’这个读音做名字,是为‘日光’。这就和主角老爹的名字能够对应起来,兄弟两都是‘日’字头,而且都有日光的蕴意在内。
  包括这一代的莱国公卢昱,也是‘日’字头,这就很对称了。
  嗯,为什么天恩侯用‘旲’,取‘日光’之意呢?
  什么东西亮晶晶的,像是一个太阳呢?
  大家可以先猜猜,后面我写到了再来解谜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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